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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紐約時報」:「被棄」阿富汗人冒死走線奔美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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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載「紐約時報」                               2023年5月24日

 

 

WRIC背景簡介 :2021年9月美國總統拜登宣布結束在阿富汗這場持續20年的戰爭。美國撤離超過12萬人,大約有5萬人從阿富汗抵達美國,其中22%是美國公民和合法永久居民,其餘的是阿富汗人,其中包括許多可能將會遭塔利班報復的人。另外還有數千人可能最終生活在其他十幾個國家。

 

 

在過去17個月裡,成千上萬阿富汗人為了逃離塔利班和國家的經濟崩潰,走上了同樣的道路,他們跋涉在叢林中,被火蟻和蛇包圍,睡在森林的地上,把錢藏在食物裡以防被偷,穿過連接南北美洲的狹長地帶——危險的達連隘口。

 

現在,經過2.5萬多公里的跋涉,塔伊巴和家人終於到達了美國邊境。

 

阿里,塔伊巴和他們的兒子徒步穿越巴拿馬的叢林。「我過去從未想過離開我的國家,」塔伊巴說。

 

 

在黑暗中,塔伊巴爬進了一條高速公路下的排水隧道。從另一頭出來時,她看到了兩道巨大的鋼柵欄,這是她的舊生活和她所希望的新生活之間的最後一道屏障。一個蛇頭把梯子扔過第一堵牆。

 

塔伊巴抓住梯子,開始爬進這個曾經幫助她成長為這個樣子的國家。她知道美國人正在拒絕尋求庇護者。她現在滿腦子只有一個想法。

 

一旦她進去了,他們會允許她留下來嗎?

 

塔伊巴和家人在兩堵牆將墨西哥和美國分開的地方過了關。

 

 

尋找安全

 焦急的父母們帶著行李箱和孩子衝進機場大門。驚慌失措的人群爬上噴氣式飛機的機翼,緊緊抓住即將起飛的美國飛機的機身。一些人勉強爬上去,但再也抓不住,從天上摔下來。

 

那是2021年8月,塔利班席捲了喀布爾,美國軍隊也隨之撤出,結束了長達20年的佔領,把阿富汗留給了曾被華盛頓驅逐的武裝分子。

 

這些畫面似乎為美國最長的戰爭畫上了悲劇性的句號。但對無數阿富汗人來說,美國撤軍的狂亂日子只是他們漫長而痛苦的尋求安全之路的開端。

 

新的塔利班政府剝奪了幾十年來的公民自由,尤其是女性的自由。曾經支持西方國家的阿富汗人害怕受到迫害,而不斷下滑的經濟使數百萬人瀕臨餓死。許多阿富汗人逃到巴基斯坦、伊朗和土耳其,他們往往只能獲得短期簽證,或者更糟——被毆打、拘留、驅逐出境。

 

成千上萬的人試圖進入歐洲,他們爬上貨運卡車,或乘坐不結實的船隻穿越地中海。聯合國表示,自美國撤軍以來,至少有1250名阿富汗移民在尋求避難時死亡。

 

 

塔利班掌權後,人群每天都聚集在喀布爾國際機場外。 JIM HUYLEBROEK FOR THE NEW YORK TIMES

 

2021年美國撤離期間,喀布爾機場外。 VICTOR J. BLUE FOR THE NEW YORK TIMES

 

 

還有很多人把目光投向了更遠的地方:美國。

 

他們的旅程代表了拜登總統兩個最大政策危機的碰撞:美國匆忙從阿富汗撤軍,以及穿越美國邊境的移民人數創下歷史新高。

 

時報與54名阿富汗人一起穿越了旅途中最艱難的一段——臭名昭著的叢林過境點達連隘口——採訪了近100名徒步行進的人。許多人的生活曾與西方在阿富汗的使命交織在一起,他們希望能受到熱情的歡迎——作為美國的盟友。

 

41歲的尼亞茲與妻子和三個兒子一起前來。他描述了自己在阿富汗總統警衛局的工作,並展示了他保護第一夫人勞拉·布希和總統貝拉克·歐巴馬的照片。

 

阿里和納扎寧是一對20多歲的醫生,剛剛結婚,他們也踏上了這段驚險的旅程。同塔伊巴和她的家人一樣,他們都是哈扎拉人,這是20世紀90年代塔利班第一次執政期間遭到屠殺的少數民族,他們認為在新政府治下自己永遠不會安全。

 

兩位祖父和家人一起前來,總共17人,其中一位祖父說,他曾為被推翻的阿富汗政府工作。穆罕默德·謝里夫說自己曾是一名阿富汗警察,他和妻子拉希馬帶著襁褓中的兒子來了。

塔利班進入喀布爾時,20歲的莫日甘在上11年級,如今她不能再上學了。美國的存在曾為她打開了世界的門扉。她會說多國語言,看漫威電影,聽韓國流行組合防彈少年團的歌。

 

她夢想成為時裝設計師或記者。她16歲的妹妹薩米拉想成為宇航員。在禁止女性進入大多數公共場所的塔利班統治下,這樣的人生現在是不可能實現的。

 

達連是從南美到美國的唯一陸路通道。這是一個沒有道路的崎嶇地帶,以險惡的環境著稱:河水能把人沖走,山丘令人心悸,泥漿幾乎吞沒孩子,還有搶劫和殺人的強盜。

 

安吉扎(前左)身穿藍色衣服,與一家17人一起從阿富汗來到這裡。

 

 

掙扎求生

 

巴西聖保羅-瓜魯柳斯機場的B航站樓裡,一個村莊形成了:阿富汗人把羊毛毯子系在行李車上,支成帳篷,睡在下面。那是2022年12月,他們中的大多數人都是在幾天甚至幾週前,帶著僅剩的一些行李抵達巴西的。

 

他們可以留在巴西,甚至在這裡工作。但是很少有人會說葡萄牙語,而且這個國家的最低工資只有每月250美元左右。大多數人在家鄉都有大家庭要養活。許多人是借了親戚最後的積蓄才走到這一步的,如果不還錢,他們的家人就會挨餓。

 

因此,許多阿富汗人很快就離開了,他們的心思都在美國。他們穿過秘魯、厄瓜多和哥倫比亞,像接力棒一樣在蛇頭之間被傳遞著。

 

3月一個沒有星星的夜晚,塔伊巴和丈夫阿里與另外50名阿富汗人一起,涉水走向哥倫比亞的一艘船,前往達連隘口。

 

幾個月來,他們一直懇求各國政府的幫助,直到烏拉圭同意接納他們。但在首都蒙得維的亞,他們很快發現掙不到足夠的錢來來養活家鄉的親人。

 

塔伊巴主張向北走。現在,她開始後悔了。

 

莫日甘在墨西哥城。「男人可以出去,」她談到塔利班統治下的生活時說。「那我們呢?我們沒有生活。」

 

 

一名船長大聲叫他們關掉手機,以免被警察發現。發動機轟鳴,54名阿富汗人沿著海岸加速前進,他們哭泣、嘔吐、祈禱。

 

第二天,他們走進森林,艱難地爬山。他們經常摔倒,雙手被帶刺的樹劃傷,拖著沾滿泥土的靴子,有時還會因疲憊而倒下。

 

60歲的穆罕默德·拉希姆是那個17口之家的兩位祖父之一,他的情況最糟糕,隔幾分鐘就得在泥地上躺一躺。其他阿富汗人低聲祈禱,不知道他是否能夠挺過去。

 

一座陡峭的土丘標誌著這群阿富汗人在荒野上的最後衝刺。最後,他們到達了埃姆貝拉部落原住民建造的營地。

 

早上,埃姆貝拉人把他們帶到獨木舟上,向每人收取25美元,把他們送到巴拿馬的一個檢查站。在那裡,官員們清點了他們的人數,記下了他們的國籍,然後把他們送往北方。

 

另一位祖父、70歲的穆罕默德·阿齊姆衝到河邊洗澡。然後,他跪在帶有鐵絲網的圍欄下祈禱。

 

塔伊巴的丈夫阿里(中)背著兒子。他說,在美國,「我將接受任何我可以做的工作」。

 

 

「完全看不到光明」

 

54人的隊伍很快就分開了。

 

塔伊巴和家人搭乘巴士穿過哥斯達黎加,然後步行數小時找到一輛車穿過尼加拉瓜,在宏都拉斯還被迫向警察行賄。在瓜地馬拉,他們又徒步穿過更多的森林,然後付錢給另一個蛇頭,讓他們從大巴上下來後登上一艘船,穿過一條河,然後爬上一輛卡車,一路來到墨西哥南部。

 

其他試圖越境進入美國的阿富汗人的消息陸續傳來。

 

29歲的米拉德是一名律師,他和妻子以及兩個孩子(一個2歲,一個4歲)一起翻過了邊境牆。他說,他們被關在加利福尼亞州卡萊克西科的美國拘留所,並被告知他們將被帶到一家酒店。結果他說,美國的邊境官員把他們扔在了墨西哥墨西卡利的街頭。

 

莫西甘的家人成功抵達墨西哥城,但由於沒有墨西哥政府簽發的移民文件,他們不敢繼續前行,他們認為這樣的文件可以讓他們免遭逮捕。北上之前,他們排了好幾天隊。

 

塔伊巴和家人登上了一輛從墨西哥城到美國邊境的巴士。

 

疲憊襲來,筋疲力盡之下她幾乎失去所有的希望。歹徒和警察多次攔住公車勒索錢財。第三天晚上,他們來到蒂華納。那是四月初。

 

第二天晚上,一個蛇頭把他們帶到市中心的排水隧道。翻過第一道邊境圍欄時,他們看到另一邊有一條高速路。

 

塔伊巴滿懷期待從圍欄爬下,雙腳踩在了地上。他們成功了——或者說他們認為自己成功了。

 

他們被困在兩道邊境圍欄之間,在那裡他們度過了一個寒冷的夜晚。早上,美國的邊境巡邏官員把他們集中起來帶走。他們說,跋涉數千英里,迎接他們的將是一個拘留中心。

 

 

一群生活在聖保羅機場的阿富汗婦女。

 

 

他們原本希望當時就能申請庇護。然而,美國官員卻把文件交給他們,澄清每個人都是「在美國的外來者」,會被驅逐出境。

 

他們可以在定於2025年6月30日在美國另一側的波士頓舉行的法庭聽證會上對驅逐提出異議。要申請庇護的話,他們只能靠自己,或者找一名律師。在那之前,他們無法工作。

 

一家慈善機構把他們暫時安置在酒店,但問題出現了:他們吃什麼?住在哪裡?這是美國夢嗎?

 

「完全看不到光明,」塔伊巴的丈夫阿里說。

 

5月初,紐約的一個援助機構在一個避難所給他們找了個地方,這家人前往東部,準備迎接更多的不確定。如果拿不到庇護,他們將面臨東躲西藏的生活。

 

她的丈夫本來一直以為,達連那一段將是整個行程下來最艱難的部分。

 

「但當我從叢林中走出來時,我們看到——『不是的,』」他說。「困難永遠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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