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舊文重提: 路青 •无题
作者: 丛匀
锦瑟无端五十弦,
一弦一柱思华年。
庄生晓梦迷蝴蝶,
望帝春心托杜鹃。
沧海月明珠有泪,
蓝田日暖玉生烟。
此情可待成追忆,
只是当时已惘然。
——李商隐 《无题》
回想往事,就像锦瑟的五十根弦,不管你愿意不愿意,都要一件件地与你相遇,和你擦肩而过。从来对这首诗就充满了各种各样不同的解读,充满了猜想,每位阐释者都期望自己的述说最接近作者的原意。有人认为这是作者怀悼妻子王氏之作;也有的说是作者对年华消逝,而自己怀才不遇的感慨;甚至认为是作者一段私密隐情的写照。
人们总是不断地追问,什么才是作者的原意?是什么促使他写下这首诗?追问这些原本就没有答案的问题,就好像追问太阳为什么每天都要升起。也许只是一阵秋风让作者起了怀想,也许他只是想说一些自己也理不清的情绪,碰巧诗是他熟悉的媒介?? 李商隐一生写下众多的无题诗,这些诗也成为唐诗的艺术之美中无法逾越的高度。没有哪个诗人能将诗歌缠绵绯测、一往情深,却又超然物外的境界如此令人著迷地表达出来。然而正如他的诗没有题目一样,对他的诗的解读也从来没有一个固定的方向,李商隐的无题诗就像文学界的“哥德巴赫猜想”。
诗歌就诗歌本身而言,超越了所有的意义,所以才有意义。也正因此,直到今天读这些诗还依然生动、丰富、深为感动、无限怅然。艺术到了这样的境界,跨越时空、超越个体的经验而成为一个开放的体系,那么不管是使用什么样的媒介,都是殊途同归、异曲同工。
中国女艺术家路青在二零零零年做了一件长幅巨制,名为《无题》。艺术家花一年的时间,365天,在一匹4760X82厘米的丝绸上画方格子。每个格子半英寸见方,用扁尼龙笔,丙烯将每一个格子画成不同程度的黑。
这个作品陈列在伯克莱美术馆第三层展厅的正中央,一走进这个展厅,一件黑灰色的作品便在人们眼前铺展开来,完全没有避开的可能。显得如此的沉重,密不透风,无边无际地铺展开来。我曾见过艺术家坐在一张桌子前正在创作这幅作品时的照片,光线从艺术家背后的窗户中透进来,画好了的丝绸在画面的前方夸张地伸展,仿佛要把人吞没。也有一次见到这个作品在砖砌的空间中展出,作品的黑灰与砖屋的颜色、形式很契合,这倒使作品本身不显得那么沉重、夸张,反而显出丝绸的轻盈挺透的质地来。同样的一个作品在不同的空间中呈现的效果会如此的不同。
这件作品是路青开始于九十年代后期的一系列抽象绘画的延续,艺术家选择了抽象的方式因为中央美院她曾经学习的地方所强调的绘画风格“不怎么适合我的表达 ”。路青的这个作品也似乎完全要走到绘画的极端了,一方面绘画被减化成方格子结构,和在方格子里填一种单一的颜色;而另一方面,绘画又被无限地放大成一个行为,一个可以不断继续的行为,而这个行为本身却只是重复、重复,仿佛道家所说的修行,在这个不断重复的过程中,忘掉世外一切,自我与身外的世界没有关系,不仅无关并且万念摒除,只保存一个“虚静之心”。基于此,笔触、色彩对于作者来讲都是无意义的。这不仅是一种将所有的情感排除在外的态度,也是将无谓的意义排除在外的方法。抽象、观念不仅蕴含了更多的可能性,而且它具有突破疆界的力量。在这里绘画、行为的界线不再那么泾渭分明。然而,那些黑色的方块却还是有深浅,有变化,就像一个褶子,褶子里折著差异、能量,也许也有情感。艺术家先后在纸、丝绸上尝试过,选择丝绸的方式是因为比较好保存。“纸张太容易破掉的,不是特别适合于一年一件作品的方式来画。”丝绸的质地其实与黑色的玄重正好形成一个对比,仿佛又一个褶子,褶子里裹著很多东西,只待你用一颗虚 静之心去体验。
在李商隐的年代,人们写下那些诗,或与友人分享,或自己欣赏;在这个年代,人们称他们为艺术家,称他们的所作所为的结果为艺术,不断地追问为什么?什么是艺术?什么是艺术家?把它们统统都忘掉,便有了答案。“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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