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載自紐約時報中文網          2018年4月13日

上海——如果你最近在中國開車，像這樣鳴汽車喇叭，你可能就有麻煩了：

嘀，（停頓），嘀嘀。

這種鳴笛方式，是中國兩大社群媒體應用的忠實用戶相互亮明身份的暗號。在無聊地等待紅燈時，如果鳴了暗號還能聽到相同的回應，就能知道附近還有另一個粉絲。

但在本週，中國最高媒體監管機構關停了其中一個應用。內涵段子由於存在「低俗」笑話和影片被正式關停。但這款應用，以及幫助用戶製作滑稽音樂影片的另一個應用——抖音，已經在現實世界裡聚集起了眾多相互認識的粉絲。

這不禁引人發問，該平台擁有自己亞文化和隱晦用語的緊密用戶群，是否已經激怒了當局。作為執政黨的共產黨歷來都會鎮壓那些在自己管控範圍之外試圖將公民組織起來的群體。

兩款應用的用戶會在自己的車窗上張貼印有應用名稱的車膜。他們會舉行集會，呼喊編造的口號——有一句是「天王蓋地虎，小雞燉蘑菇」。他們還會做一些比如用自己的汽車擺出城市名稱這樣的事。

他們也會在擁擠的十字路口有節奏地鳴笛，近來已在中國的幾個城市引來了警方的斥責。

這些應用的粉絲似乎並沒有意識型態的聯繫，不過他們的網路影片顯示出了他們對跑車和社區服務有著共同愛好。

在一個影片片段中，一列車隊順著空蕩蕩的高速公路遊行，閃爍著車前燈。

另一個影片裡，一輛古銅色的跑車在某個廢棄的十字路口做著漂移和原地迴旋。

今年，中國的一個熱門綜藝節目還記錄了這些粉絲的一些善舉。在中國人口稀少的西部地區，一個團體投身於幫扶老人並為孩子送去歡樂的活動。中國的社群媒體上，全國各地的熱心人發布著獻血之後或是為偏遠學校送去二手物品的照片。

在過去的幾十年中，中國經歷了令人眩暈的社會變革。互聯網已經成為了許多人尋求人際關係和社群團體的場所。

「真的很難過。我和我的朋友聊著聊著就哭了，」23歲的劉偉（音）在談到內涵段子關停時說。他在上海生活，想成為一名R&B作曲家，這款應用他已經用了有五年多。

「這麼多年的感情，」劉偉說。「像是一個兄弟走了一樣。」

內涵段子和抖音背後的公司——字節跳動，已經成為了全球最具價值的科技創業公司之一。但是要符合中國的審查規範，它必須謹慎管理平台內容。上週，該公司的另外兩個熱門平台也被從應用商店下架。

在一則聲明中，字節跳動的創始人兼首席執行官張一鳴做出了道歉，表示公司沒有對內容進行有效監管，未能遵守「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

「我們作為一家十八大後快速發展起來的創業公司，深知公司的快速發展，是偉大時代給的機會，」張一鳴寫道，他提到的十八大是2012年習近平上台的那一屆黨代會。

「我感恩這個時代，」張一鳴寫道。「感恩改革開放歷史機遇，感恩國家對於科技產業發展的扶持。」

至於內涵段子的粉絲是否屬於應用關停的因素之一，中國最高媒體監管機構國家廣播電視總局並未回應時報通過傳真發出的置評請求。

但根據紐約時報查閱到的審查命令，中國當局近日已作出指示，要求新聞媒體封鎖有關粉絲集會的消息。但凡提及與內涵段子的粉絲有關的「反抗」都會被勒令清理。媒體也被告知，要對攻擊媒體監管機構或是呼籲抗議活動的照片、影片和文章進行審查。

「這簡直就像是對幽默和樂趣宣戰，」身在香港的國際特赦組織(Amnesty International)顧問羅助華(Joshua Rosenzweig)說。「唯一允許的就是符合官方宣傳信息的事：『中國夢』和『一帶一路』。必須是有關黨希望人們關注的事。」

網路鎮壓在中國並不新鮮。但羅助華表示，最近的這次似乎有著更加明確的目標，要確保網上不會有太多東西搶走人們對政府消息的關注。

「我覺得，他們想要做更多的事情來通過媒體主動塑造人們的思想，」他說，「他們不許有這樣的競爭。」